宋朝的高薪养廉有用吗?

作者:我方团队张嵚

如果说在中国历史上,找一些看上去很美,其实很坑的国策,无可争议的,就是宋朝的高薪养廉!

首先要澄清的一条是,是宋朝所谓的“高薪”,照某位写清宫小说火爆的小说家惊呼,是比清朝高十倍。但对照事实却只能感慨一句:你读书少我不怪你!

事实是,在宋朝开国以后,一直到宋真宗元符年间,宋朝官员比起前面唐朝,薪水以宋真宗年间名臣杨亿的奏报:宋朝官员的平均工资,只相当于盛唐官员的五分之一,就是这么点钱,在宋真宗之前,还经常不能发足额,通常都只发到七八成。那年头大宋开国,用钱地方多,年年和辽国血拼,动动刀兵就砸钱,只能先让干部们艰苦一下了!

等到《澶渊之盟》也签过了,大宋边关基本太平了,大宋的生产工商业都火热起来,宋真宗也急干部之所急,从大中祥符二年起,终于开始高调涨工资,大宋的工资制度,也就基本确立下来。分为正俸,加俸,职田三类,也就是基本工资加各种奖金补贴!

▲宋真宗像

如果仅看高官的话,涨过工资的大宋,真个优厚到全世界羡慕:枢密使级别的高官,基本工资月薪三百贯,相当于人民币九万块,其他“加俸”“职田”这些补贴收入,没有标准数额,但基本是官越大越多。比如包拯做开封府尹的时候,工资外每月都有30石米粮补贴和1500贯公务开支补贴,他的“职田”每年还有2000石米的收益。补贴如此优厚,所以包拯两千四百贯年薪,都是基本不用动!知府都如此,宰相可想而知!

所以北宋那些高官名臣们,位居高位后常做的一件事,就是晒幸福:比如草根励志典型吕蒙正,从穷书生做到宰相,每天都喝鸡舌头汤,给他做碗汤就杀上百只鸡,铁血抗辽的名相寇准,天天晚上都要摆宴席,都用巨型蜡烛,亮的跟白天似的,翰林学士蒲宗孟每天吃饭要杀十多投猪,洗浴时候洗脸洗脚洗屁股,都是单独烧水,每次好多美女伺候。后来糟的过头,身体都垮下去,急忙找个老道问怎么长寿,人家劝他清心寡欲,他听完一句悲愤哀叹:清心寡欲?活一千岁又有什么用,不如死了好!

▲宋画里的宴会

而且这几位,还都是些政绩不错的名相,所谓北宋多名相,其实应该是北宋名相多烧包,就是被这高工资养到烧包!

但要是以为,北宋官员都是这么烧包?那可大错特错了,北宋高薪一大毛病,就是不同级别官员,贫富差距极大,中央宰相级别官员拿高薪,基层官员其实清苦依旧,比如县令一级,大县的县令基本工资也就20贯,县尉在宋神宗年间涨工资,也不过涨到了12贯。

当然基层官员的补贴也很丰厚,但古代官员任职,都是拖家带口,经济负担其实很重。所以就是加工资,低级别官员的生活,也常见各种清苦。比如南宋大诗人陆游,官其实做的不低,干的是掌管粮运水运监察的通判,属于待遇比较优厚的地方官,但陆游老实干完,非但没过多少好日子,以他自己叫苦说“一日不继则无策矣”,就是日子没法过啊!

更人比人气死人的时候,高官们除了日子烧包,退休还有丰厚待遇丰厚,只要没犯错误,退休照拿全额工资。子弟故旧还可以得到特赐官职,比如宰相王旦退休后,自己拿全额工资补贴,儿子孙子外孙学生几十号人,全都授了官职吃国家财政。这就是北宋的“恩荫”制度,这制度发展到最后,可比烧包后果严重:宋徽宗年间的淮南转运使张根哀叹,自己辛辛苦苦给国家收税,每年上缴中央三亿文钱,还不够养洛阳城里这群退休老干部。国家的钱,都花在这群吃闲饭的身上!

当然就目的说,花这么多钱养干部,以宋太宗的话说,是为了“责之廉隅”,就是为了养廉,但就是这不同级别冰火两重天的养法,就造成了两宋一直没根除的顽疾:基层腐败!基层官员工资低,小吏待遇更差,但朝廷国策,都是靠他们在基层维持,当然就上下其手,各种营私舞弊,大宋的好些好国策,都被这些人弄跑偏!

发展到后来,以宋朝李新的话说,叫“廉吏十一,贪吏十九”,尤其是小吏,官位小权力大,一有空子就钻,不单自己财源滚滚,还常把官员拉下水。这严重程度,就连号称“青天”的包拯都被坑,他做开封府尹的时候,有小吏就在他眼皮底下,巧妙和告状的苦主串通做假案,欢天喜地的蒙到钱。以沈括的吐槽说:(包拯)不知乃为所卖也!

连包拯都被人卖,宋朝吏治,也就成了表面名臣云集下,骨子里的各种贪腐泛滥,甚至很多重臣,都被拉下水,仁宗年间开封小吏冯士元贪腐事发被抓,一审就吓一跳,把政事堂枢密院御史台三大机构全扯进来,酿成重大贪腐丑闻。类似状况,从北宋到南宋屡见不鲜。南宋宰相韩侂胄门下的小吏苏师旦,更闹到收钱收到门庭若市的地步,后来事败一查,比好些朝廷大员都有钱!

这种奇特腐败,联系下宋朝的高薪就知道:真正长期拿高薪的,要么是高官要么是闲职,基层干活的职位,却是相对清苦,外加监督不力,自然腐败丛生!高薪不是错,但钱没花对地方是真。

但虽说如此,大宋高薪养廉,确实也有值得称道的地方,别看钱分布不均,但对官员考核严格,犯错不发退休金,办错案不管多少年,都要追责到底,除了南宋政治畸形年代,北宋绝大多数宰相高官,个人操守都可以肯定!高薪没错,钱花对很重要,良好监督更重要!

古有宋朝高薪养廉,今有香港高薪养廉,不得不承认,高薪养廉可以抑制一部分人的贪污动机,但是宋朝官员后来侵占田亩屡见不鲜,水浒传虽然虚构,但是却真实反应北宋腐败现象,官逼民反,地方官员如此,更何况上层。人的欲望贪婪是无止境的。

香港同样高薪养廉,但是香港是世界廉洁效率政府前列,主要原因不是高薪养廉而是廉政公署和公职人员财产公示,高薪养廉只是保证官员品质生活,不至于为生活所迫,监督惩罚制度建设比高薪养廉更重要。众所周知,美国的官员工资甚至不如水管工,但是也无碍人民从事公务事业,原因是信仰,当官不是为了发财,而且良好的资产公开制度和监督制度遏制绝大多数贪腐。

所以,高薪养廉对抑制腐败没有决定作用,最多只是抑制少数人的欲望,人的欲望和权力必须关进制度的笼子才能实现廉洁运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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